从flash小游戏到3A大作，中国独立游戏野蛮生长史

自2003年网络游戏被正式纳入国家863计划以来，经过十多年的发展，我国游戏厂商逐渐崭露头角；而到了2015年，游戏游艺设备生产和销售的限制被解除，同时，《关于改进移动游戏出版服务管理的通知》和《移动游戏内容管理规范》相继发布，这标志着中国游戏产业迎来了全面振兴的关键时刻。

自2015年起，我国游戏行业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实现了营收的显著增长，从1407亿元攀升至3257亿元，实现了近乎翻倍的增长。这一飞跃得益于移动游戏的迅猛发展、游戏国际化的拓展以及经典IP在文化和商业价值上的塑造，而这些因素的增长加速均可在2015年追溯其原始动力。

在当前形势下，南方财经全媒体集团数字娱乐课题组精心策划了“中国游戏产业10年纪事”这一专题活动。该活动旨在多角度审视中国游戏产业在过去十年间的成长轨迹，涵盖游戏走向海外、行业发展趋势、企业成长历程、长寿产品特点以及知名游戏人的贡献等方面。通过这一专题，我们旨在展示中国游戏公司及从业者的专业技能、市场发展潜力以及文化创新力，并共同探讨该产业在未来十年可能的发展方向。

在本专题的第二部分——独立游戏领域kaiyun全站app登录入口，我们聚焦于中国独立游戏从微小火苗成长为可与全球顶级作品比肩的关键阶段：独立游戏的发展。回顾那些富有创意和独特想法的游戏开发者是如何起步的，他们如何从制作小游戏产品逐步过渡到打造3A级大型游戏作品，以及在当前游戏产业持续进步的背景下，行业领军企业、政府部门以及产业园区如何共同协作，为那些充满活力的初创公司营造一个健康向上的成长环境。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吴立洋 上海报道

2014年1月，我国国务院颁布了《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总体方案》，其中明确规定“外资企业可从事游戏游艺设备的生产与销售业务”。这一举措标志着我国长达14年的游戏主机销售禁令得以解除。同年9月，PS4和Xbox One两款游戏主机同时进入了中国市场。

随着主机厂商加快步伐进入我国市场，一个新生的理念亦在玩家圈子里逐渐流行开来——独立游戏。这类游戏在组织结构上不隶属于大型游戏公司，主要由小型团队进行研发。在产品类型上，它们更倾向于创新游戏玩法和题材。在盈利模式上，它们更偏爱一次性购买而非“免费游戏道具付费”的模式。这些独立游戏逐渐进入中国玩家的视线，并在不断的探索中孕育出一批杰出的作品和团队。

在长达十多年的发展过程中，由于企业壮大、大型厂商加入以及渠道变革等多种因素的交织作用，独立游戏领域的界定再次变得不甚清晰。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过去的十年里，独立游戏在中国游戏产业中，尤其是在单机游戏领域，实现了从受众基础、人才储备、经验积累到商业模式等方面的原始积累。这一积累以《黑神话：悟空》的问世为标志，引发了从舆论热议到市场热度的大幅提升。

独立游戏如今已成为一种标志，它如同那些立志打造独到游戏作品的创业者起步时的“新手村”，那里聚集了投资者、产业园区以及各类服务机构等众多助力者，同时也吸引了玩家们对新颖创意和丰富内容的向往。它以更为完善、更加成熟的发展轨迹，源源不断地为中国游戏产业注入新鲜的活力与动力。

2014年，我在ChinaJoy上首次广泛地接触到了独立游戏或原创游戏领域，这一年主机禁令得以解除，ChinaJoy迎来了索尼PS4和微软Xbox One的展台，同时吸引了众多计划在主机平台上推出作品的独立游戏开发者。岛分裂立之光副总裁熊攀峰向记者回忆说，当年CJ聚会的规模大约在三十人上下，而现在，在ChinaJoy活动期间，独立之光举办的“微光·凝聚”游戏人聚会，报名人数已经突破五百大关。

在中国游戏市场那个年代，受限于长期的主机禁令，市场上的产品及厂商多以网络游戏和手机游戏为主导，而单机游戏市场则长期遭受盗版的侵扰。众多怀揣梦想，希望开发个人作品的爱好者，尽管在研发过程中能够凭借热情“以爱为动力”，却往往缺少与玩家和市场的直接接触，以及发行宣传的有效途径。

独立游戏理念的提出，将当时众多中小型乃至个人组成的游戏团队集结在一起，共同构成了一个致力于探索独立研发与运营模式、并吸引玩家关注的强大力量。

朱利辉，即CiGA中国独立游戏联盟和WePlay游戏文化展的创始人Simon Zhu，他提出，独立游戏这一概念的兴起大约在2014年左右，起初它像独立电影一样，源自海外；然而，在中国，这一概念融合了本土特色；由于“精品游戏”或“原创游戏”这些名称仍存在一定的混淆，无法全面涵盖，于是大家普遍认同，用“独立游戏”这一词汇来指代那些具有自我表达意愿、团队规模较小、强调玩法创新且具备一定独立精神的游戏产品。[id_1227526239]

当时，在游戏创作者受主机解禁政策推动，以社群或社区形式迈向联合的同时，独立游戏的兴起还受到一个关键因素的推动——那就是Steam平台在中国市场的迅猛增长。这一平台的发展，不仅将独立游戏引入了玩家的视线，更成为促进独立游戏发展的强大动力。

朱利辉指出，自2014年底起，Steam经历了迅猛的增长。一方面，在Steam上发布游戏无需版号，而在此前，我国单机游戏商业化多依赖海外发行、寻找代理、众筹以及漫展销售等途径，这些方式不仅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而且风险较大。Steam的兴起显著缩短了游戏产品商业化的途径和难度。

另一方面，得益于Steam平台，国内玩家得以轻松便捷地购得官方的单机游戏产品。同时，市场上对那些换皮泛滥、以充值提升实力为特色的网络游戏产品的不满情绪逐渐升温，而倡导支持正版和国内买断制单机游戏的呼声也日益高涨，这进一步提高了独立游戏在公众视野中的知名度。

此后，2014年，大陆版Xbox One首发游戏名单中出现了椰岛游戏《决战喵星》；2015年，大陆版PS4首发游戏之一则是胖布丁的《南瓜先生大冒险》；同时，首款进军欧美市场的国产PS4产品，队友游戏《鲤》也备受瞩目。进入2016年，全球下载量突破4000万的《元气骑士》上线，幻刃网络的《艾希》凭借其独特的剧情叙事设计赢得了众多游戏奖项。到了2018年，螺舟工作室的《太吾绘卷》在Steam平台首周销量达到30万……

这些杰出的独立游戏不仅彰显了中国游戏开发者的巨大潜力和光明未来，扩大了目标用户群体，而且在不断优化与交流的过程中，构筑了一个相对成熟的商业模式，同时也吸引了众多投资者的关注。

独立游戏的崛起以及市场对优质游戏的需求日益增长，同时也推动着当时处于行业顶尖地位的大型企业，开始将目光转向单机游戏这一领域。

最直接的入局方式，便是入股投资。

以腾讯这一行业巨头为例，该公司曾对胖布丁、网元圣唐开发的《古剑奇谭》系列、上海零犀制作的《失落之魂》以及蛇夫座日蚀边缘创作的《湮灭之潮》等多家知名独立游戏团队进行投资……到了2017年，腾讯推出了“极光计划”，旨在为国内的中小型游戏开发商提供全面而深入的孵化服务。

值得注意的是，腾讯在游戏行业投资时，始终坚持不对游戏厂商的经营决策进行干预，也不企图夺取项目的主导权，这一做法不仅赢得了行业内外的广泛赞誉，更使其在投资领域树立了相当不错的口碑。

网易这家知名游戏企业，在2021年投入了1.2亿美元资金，用于支持独立游戏平台开普勒互动的发展，该平台正致力于研发一系列优秀游戏产品，其中包括了《师父》、《蔑视》和《奇娅》等备受瞩目的知名游戏。

朱利辉在与记者的交流中提到，在2020至2021年期间，尽管众多大型企业纷纷将资金注入独立游戏行业，然而，其中相当一部分企业却在很短的时间内选择了退出。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商业化策略与理念之间的矛盾。

具体来看，这类资金充裕的大型游戏公司，对于千万级甚至亿级的投资并不觉得稀奇，然而，众多独立游戏项目实际上所需的资金量仅限于几十万到几百万之间。对于这些早已习惯于千万投入换取千万回报、采用“高举高打”策略的大厂来说，独立游戏产品的小规模和较长的开发周期显然并不符合它们所追求的投资回报模式。

因此，那些在独立游戏和单机游戏领域投资并取得显著成就的大型厂商，大多数其实都是逆向适应了独立游戏较为宽松和自由的运作方式，他们主要依靠资金支持和资源对接来推动项目，而不是将自己在网络游戏和手游领域的经验和模式生硬地应用到独立游戏项目中。

除了参与投资之外，伴随着国产单机市场的显著增长，众多大型厂商也纷纷以搭建平台的形式加入其中，期望在国内市场复制Steam的辉煌成就。

2016年kaiyun.ccm，腾讯对其子品牌游戏推出了统一下载、管理和更新的平台工具TGP，并开始实施转型策略，引入诸如《饥荒：联机版》等第三方游戏，旨在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全面的游戏平台；到了2017年4月，腾讯在UP 2017年度发布会上正式宣布TGP升级为WeGame，将其定位为国内最大的PC游戏分发平台开yun体育app官网网页登录入口，并在同年8月正式推出WeGame客户端；2018年6月，完美世界与Valve达成合作，负责Steam中国的代理运营；2019年，腾讯与任天堂携手，负责国行版Switch主机的代理销售。

然而，鉴于这是一个针对国内市场的综合性游戏平台，无论是WeGame还是Steam中国，它们所推出的游戏都必须获得官方批准的版号。即便腾讯和完美世界尝试了多种方法来扩充平台上的游戏种类，但它们仍然难以对Steam在游戏总量以及社区活跃度方面的影响力构成挑战。

在此情境下，大型企业的加入一方面为独立游戏制作人提供了更丰厚的资金、技术以及发行方面的援助，另一方面也促使其产业模式趋向规范化；那条越来越清晰的立项、研发、发行至变现的流程，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开发者投身其中。

游戏作为一种文化产品，与社交媒体、电子商务等互联网时代应用相比，其在研发领域，尤其是针对买断制的独立游戏，其投资规模和商业模式展现出独有的特点。

依据我们过往对科技企业创业的熟知经验，通常创始人会首先洞察市场需求的状况或潜在的发展空间，在确立了清晰的产销渠道之后，才会决定投身创业。这种做法的一个显著特征是，众多初创团队往往是由技术与销售相结合的团队组合所发起。上海漕河泾“未来42·趣创”游戏产业孵化器的负责人田华在对话记者时指出，科技产品或项目的精炼过程可以细分为从零到一，再从一到十，乃至从十到百的逐步发展轨迹，而游戏企业的创业之路则可能更贴近于从零跃升至百的直线进程，这其中充满了更大的不确定性。

游戏企业在初创阶段，产品尚未正式推出，面临的融资途径较为有限且充满挑战。田华透露，孵化器持续助力企业对接资金，但现阶段，股权融资仍较为活跃。尽管依托园区内的贷款平台及银行资源，但由于游戏产品在研发阶段难以产生收入和有效的销售订单，贷款获取难度较大。目前，债券投资的途径尚未顺利实现。

（“未来42·趣创”游戏产业孵化器 受访者供图）

令人欣慰的是，近年来，众多游戏企业纷纷牵头设立了针对游戏行业的专业产业投资基金，这些基金相继成立。同时，得益于政府政策的支持以及早期demo阶段研发成本相对较低，目前游戏行业内已构建起一个较为健全的初创游戏公司投融资体系。

资金供应的稳定与成熟同步发展，与此同时，经历了早期热钱的频繁流入流出以及大规模投资热潮的消退，对独立游戏和初创企业的培育和孵化模式逐渐转变为一种更加重视创新与耐心的资本运作方式。

熊攀峰，作为徐汇漕河泾“光之希望”游戏集聚基地这一新成立的游戏孵化器的联合运营团队领导，透露称，在选择入驻基地的项目时，他尤为关注产品的创新性、表现力、实施能力、发展潜力，同时也会考察团队是否由对游戏的热爱所驱动，是否从内心深处激发出追求卓越游戏内容的动力。

熊攀峰直言，在这些标准中，除了规定游戏demo在特定时间内完成体验、受众体验测试所需时长等硬性考核指标之外，还有一些相对主观的评价标准。比如，在评价项目时，一个关键维度是“游戏传达的核心体验”。不论游戏项目是否采用了市场上未曾出现的玩法，或者探索了无人涉足的美术风格，最关键的是游戏项目能否在游戏体验的长处上落地生根，从内到外紧密围绕一个“核心体验长板”来构建。这样的游戏项目往往能够以最低的开发成本、体系自洽的方式传达出完整且突出的核心体验，从而赢得市场上受众的喜爱。

从业者在项目启动阶段，越来越多地以游戏机制为出发点，这反映出他们对游戏这一互动平台的认知已达到更深层次和更本质的层面；然而，即便是核心的游戏机制，其存在也都是为了服务于游戏所旨在传达的体验目标。近期市面上涌现了几款广受欢迎的独立游戏，它们之所以受到好评并获得成功，并非因为引入了全新的游戏机制，事实上，其中不少游戏的玩法有超过95%是市场上早已出现过的。然而，这些游戏之所以能独树一帜，关键在于它们将核心玩法、系统架构以及关卡设计等要素紧密地围绕一个核心的叙事体验进行打造。这使得游戏最终提供给玩家的体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并最终在市场上取得了卓越的业绩。”

他强调，这实际上要求投资者、孵化器管理者以及游戏制作者，对游戏内在的独特优势有深入的认识，并且始终以玩家的体验为出发点进行市场判断。

在此指引下，中国独立游戏不仅保有其相对独立性和追求个性表达的独到风格及创新力，同时还能更全面、深入地向投资者展示其价值，从而赢得投资机遇。

朱利辉指出，相较于十年前，独立游戏开发者与初创企业获取资金的难度显著减小。

资金支持之外，以孵化器为先锋，针对独立游戏的扶持系统正迅速迈向完善，而独立游戏开发商亦逐步摆脱“独立”标签，迈向一个基础设施完备、参与者多元化的产业环境。

7月23日，上海市徐汇区漕河泾光之希望游戏产业集聚基地隆重举行揭牌仪式。据悉，入驻该孵化器的初创企业之外，数数科技、悠星、VAST等生态合作伙伴亦将同期入驻。这些企业将与亚马逊云科技的技术平台实现优势互补，携手为游戏行业提供全方位的赋能服务，共同推动游戏企业的全球生态合作与发展。

通过筹备“光之希望”活动，我们才意识到漕河泾地区汇聚了众多充满潜力的游戏创业团队，同时还有社区、技术等生态服务企业。我们期望借助园区的力量，共同构建一个便于交流、相互促进的产业生态社区。漕河泾管理公司徐汇事业部副总经理朱艳雪透露，当前该孵化器向创业团队提供为期三年的免费租赁空间和物业服务。同时，还设立了游戏专家评审委员会，为入驻企业提供包括资本运作、内容制作和技术实施在内的全方位专业辅导，确保创新理念能够更精确地满足市场需求。

（徐汇漕河泾光之希望游戏专家评委会成立 受访者供图）

田华指出，作为成立仅半年的孵化器，他们在“未来42·趣创”的运营中，正努力与漕河泾地区的知名游戏企业建立联系，诸如鹰角、沐瞳、莉莉丝等，这样既能更高效地帮助孵化项目获取融资和发行资源，同时，这些经验丰富的游戏制作人也能以创业导师的身份，为初创团队在游戏研发等多个领域提供指导。

实际上，绝大多数入驻的独立游戏开发者，都是在大型游戏公司积累了一定经验和资金后，决定投身创业的爱好者。我们通过建立专业的游戏孵化平台，帮助他们更加自信地迈出创业的第一步。我们提供包括财务管理、法律事务、知识产权保护以及技术支持在内的综合服务，同时吸引更多行业资源以及产业链上下游的企业参与，从而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她透露，随着更多资源的注入，对独立游戏团队及游戏初创企业的扶持服务模式将得到进一步优化，这将有助于在园区内构建一个更加全面和多元化的行业生态系统，进而为那些富有创意和创新精神的游戏开发者提供更优越的产品研发条件以及更多的发展机会。